摄于2007年12月23日。这是这个家庭唯一一张完整的“全家福”,照片上,有爸爸妈妈,还有3个孩子。
摄于2010年4月8日。照片上的亲人,少了一个,只剩下张树华和3个孩子。
摄于2014年10月2日。养父说,想看着3个孩子照一张“全家福”,但照片中不能有他,因为自己是快死的人,不吉利。
摄于2014年10月22日。照片上的人,又多了起来,孩子们身后,总站着能为他们遮风挡雨的人。
骑着好心人赠送的单车,姐妹俩很是开心。
这个家虽然破败,却充满温馨。
照“全家福”是很幸福的事,但对张震三兄妹来说,家里不同时期的4张“全家福”,却书写了一个悲欢离合、关于爱的故事。
“全家福”照片上的人,不断在减少,但孩子们身后,始终有爱,这份爱,一直在传递……
“我得了肺癌,去合川看病了,有哥哥照顾我,你们不要太担心,在家做作业,要好好读书……”
9月26日,星期五,合川区钱塘镇陶湾村九组石堰塘。张广丹与妹妹张亚琴刚放学回家,就看到了爸爸张树华留在桌上的纸条,姐妹俩吓坏了。
一个月来,两姐妹过着提心吊胆的日子,怕爸爸真的离她们而去。
10月24日下午4点,又一个周五下午,姐妹俩匆忙赶回家中,见到爸爸才放了心。
“爸爸会像妈妈那样丢下我们吗?”看着放在床头那张7年前照的“全家福”,再看看枯瘦的爸爸,张亚琴怯怯地问姐姐张广丹。
张广丹没有说话,眼睛,却红了。
1 生父病逝 妈妈为孩子们“骗”回一个养父
1998年,40岁的张树华在广东打工时认识了比他小10岁的陈仕霞。陈仕霞称自己来自贵州,单身。半年后,两人结婚了,2001年,女儿张亚琴出生。
张树华说,2002年,陈仕霞向他坦白了一个秘密,让他的心情从为人父的喜悦一下子跌到谷底——陈仕霞结过婚,前夫已去世,老家有一对儿女,由外公外婆带着。
“为啥骗我?”一下子冒出两个孩子来,张树华一时无法接受,“我的工资只够一家三口勉强度日,再添俩孩子,啷个养得活?”
“一个女人带着两个孩子,谁见了都是包袱。”陈仕霞声泪俱下,说孩子不能没有爸爸,只有撒谎单身,先把自己嫁出去。她哀求丈夫告诉孩子们他就是他们的亲爸爸。
张树华太难了——不接受俩孩子吧,那毕竟是妻子的亲骨肉?接受吧,心里又着实憋屈。
接连几个月,张树华进行着激烈的思想斗争。慢慢地,对妻子的爱和理解占了上风。
2002年,张树华将这对没有血缘关系的儿女接到广州,为5岁的养子和4岁的养女分别取名张震和张广丹。
就如之前担心的一样,拖着仨孩子,这个家经济上入不敷出。2003年,他们回到合川,只靠张树华一个人的田地,一家五口根本填不饱肚子,夫妻俩商量决定由张树华在家种地并照顾孩子,陈仕霞去上海打工。
2007年,陈仕霞又回来了。这年12月23日,一家五口破天荒去照相馆照了这张“全家福”。这,也是这个家庭唯一一张完整的“全家福”照片,只是,由于是第一次照相,孩子们都有些紧张。
张树华说,这是夫妇俩特意安排的,因为妻子从上海回来之前,已被确诊患了盆腔癌,“她意识到自己的时日不多了,得给儿女们留下点念想。”
“谁说我们是野孩子,我们也有爸爸妈妈!”张广丹回忆,照相那天,三兄妹站在前排,爸爸妈妈就在身后,一家人开心极了,她告诉记者,每次看到照片上爸爸妈妈站在身后,就觉得心里暖暖的。”
2 妈妈去世 爸爸承诺一定把他们养大
不久,陈仕霞以打工的名义又离开了家,其实,她是回了贵州的娘家,准备在那里度过最后的日子。张树华说,需要人照顾的妻子是不想拖累他,也不愿让孩子们看到她被病痛折磨而伤心。
2008年5月,陈仕霞癌细胞扩散,13日,她给张树华打了最后一个电话,哭着再三请求:“带好3个孩子,把他们养大成人……我最放心不下老大和老二,求求你,一定要把他们当成自己的亲骨肉。”
7天后,陈仕霞带着对3个孩子和丈夫无尽的牵挂,离开了人世。张树华含着泪发誓,再苦,再累,也要一视同仁带大3个娃。
从此,张树华既当爹又当妈,拉扯着3个半大不小的孩子。张震说,他和两个妹妹碗里经常是米饭、猪肉,而爸爸碗里除了青菜就是萝卜、红苕。
“娃们长身体呢。”每次,三兄妹要把肉夹给张树华,他总是笑着说:“我不吃,吃胖了还要减肥。”
为挣钱养家,张树华四处打工,走到哪,就把3个孩子带到哪,前后多次搬家。有人见他带着3个孩子不容易,提出抱养他们都被张树华拒绝了。
后来,张树华将老大和老二的户口从贵州德江县迁到合川。因为担心这两个孩子看到户口簿而怀疑自己的身世,他悄悄把户口簿压到了木箱底下。
2010年,小女儿张亚琴无意间翻到了户口簿,发现哥哥和姐姐都是土家族,只有自己是汉族。再三追问爸爸,孩子们才知道了他们的身世。
那一刹,张震与张广丹头脑里一片空白,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但回想起这么多年爸爸对他们的好,兄妹俩心中只有对养父浓浓的爱和感激,“我们当时可以肯定,爸爸一定不会丢下我们。”
就在当年4月8日,记者第一次采访这个家庭时,张震哭着告诉记者:“爸爸外出打工常常搬家时,我们还抱怨过他不能给我们一个象样的家……”
那天,记者为他们拍下了这个家庭的第二张“全家福”,虽然,照片上的人少了一个,但每个人的脸上,都堆满了幸福的笑容。
“就像母鸡护小鸡游戏一样护着我们。”张广丹记得,照相时,爸爸张开双臂,站在身后护着三兄妹,他们感受到了他温暖的胸膛、坚实的臂膀,还有那双有力的手。她告诉记者,虽然爸爸并不是自己和哥哥的亲生父亲,却是兄妹俩最温暖的依靠。
3 养父病重 临终前托孤
独力支撑着这个家的张树华,其实身体一直很差,前年肺脓肿,去年黄疸肝炎,然后吃不下饭,还腹胀、气喘。今年9月21日,医院确诊他是晚期肺癌。
入院治疗11天之后,张树华就匆匆出院了,“我日子不多了,走之前得安排好3个娃——孤儿苦啊!”张树华13岁时就父母双亡,饿了没人问,病了没人管,他不愿3个孩子也像自己这样。
10月2日出院后,张树华带着三兄妹又去照相馆照了张“全家福”。这次,他没站在孩子们身后,他说,自己是快死的人了,不吉利。他再三叮嘱,这照片,三兄妹一人一张,今后就算天各一方,也不能忘了彼此,失去联系。
之前一说到拍“全家福”,三兄妹就特别开心,可这次,他们都笑不出来。张震说,身后,没有妈妈,也没有爸爸站着,照片是空的,心里也是空的,“就担心哪一天,爸爸真的就从我们生活中消失了,就像这张照片一样。”
回到家里,张树华一边靠吃中药控制着病情,一边张罗着为3个孩子找新的归宿。10月19日,张树华找到合川当地媒体,希望寻找好心人替他照顾3个孩子,让他们继续读书,长大后成为对社会有用的人。
张树华介绍,老大性格内向,不爱交流,虽然职高快毕业了,但还没找到工作,暂时不能照顾两个妹妹;老二念初三,乖巧勤快,就是爱耍手机、看小说,他担心她会因此误了学习;老三上初一,性情急躁,做事固执,个性强,需要人帮忙好好管教和引导。
“一辈子替我们想得多,为自己考虑得少。”张震回忆,小时候,张树华忙碌一天回来,时常咳嗽不止。三兄妹就有的捏肩膀,有的捶背,有的打扇。不一会儿,他就乐呵呵的说没事了,“真以为他没事了,现在想来,他是强忍了自己的病痛,怕我们担心。”
张震准备毕业后就赶快找工作,挣钱给爸爸治病,把两个妹妹养大。
4 爱心传递 总有那么多依靠站在身后
张树华托孤的事经《新合川》报道后,这个苦难家庭的小屋一下子变得热闹起来,一批接一批的爱心人士上门看望他们,表达资助、收养3个孩子的意愿。
在合川城爱莲巷开小吃店的徐大姐专门开了一次特别家庭会议,希望能领养小女儿张亚琴;萧山方鼎科技有限责任公司合川分公司负责人李坤银表示,每月捐助三兄妹500元生活费,直到有人收养为止;合川城区北城大南街一家理发店老板夫妇专程前往张树华家了解情况,打算收养孩子……
在此之前,合川爱心组织“爱心黄桷树”网友一直在关注、帮助他们,坚持为3个孩子每月提供500元生活费,还赠送孩子们一辆单车。在他们的呼吁下,“德润合川”爱心基金为张树华一家翻建修缮了破旧的房屋。
张广丹姐妹所在的钱塘中学唐红老师称,两姐妹享受了每人每学期625元住宿生生活补助,并减免了学杂费、住宿费、课本费。
钱塘镇宣传委员屈斌介绍,党委政府对张树华一家落实了低保等相关救助政策。他表示,即使张树华不能治愈,政府也会持续关心这3个孩子,将相关政策落实到位。
就在前不久的10月22日,几个前去探望的好心人簇拥着这一家人,再次留下了一张“全家福”。这次,照片上的人又多了起来。
一一看着7年间的这4张“全家福”,张树华百感交集,眼角流下了浑浊的泪水,他说,小家破碎,大家温暖。虽然自己托孤的最终意愿暂时还没实现,但即使自己哪天走了,他也放心。因为,就像照片上那样,孩子们身后,总站着能为他们遮风挡雨的人,他们身后,始终有爱……
本版图片均由合川区委宣传部和“爱心黄桷树”组织提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