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党战役前夕，刘伯承的女儿刘华北（5岁）1945年8月在延安保育院遭到国民党特务杀害。这是汪荣华和孩子们的合影。前排右起：刘华北、刘解先、刘弥群；后排右起：刘太行、汪荣华。（刘伯承同志纪念馆供图）
刘伯承元帅有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他曾经是七个孩子的父亲。儿子太行、刘蒙、太迟，女儿解先、弥群、雁翎都在不同的岗位上很有成就。唯一令人遗憾、也是鲜为人知的是大女儿刘华北在延安保育院时不幸夭折，而这件事也成为了刘伯承心中难以磨灭的伤痛。
在刘伯承同志纪念馆的展柜中，陈放着一张不为人熟知的照片。那是1940年，刘伯承的妻子汪荣华和几个孩子在延安革命根据地的合影，照片最右边的光头小女孩，就是刘伯承的大女儿刘华北。然而这个可爱的小女孩还没等到全国解放，就在延安的窑洞里不幸遇害。
1945年8月的一天清晨，延安托儿所的值班阿姨，像往常一样，吹响了起床的哨子，孩子们一个个赶紧从床上爬起来，穿衣服蹬裤子，当然也有赖在床上装睡不起床的小调皮鬼，负责各个班的阿姨便到各个窑洞中把小家伙们从被窝中拉出来，“命令”他们迅速地穿衣服，去操场上出早操。总之，对于孩子们来说，这又是新的一天开始。然而，刘伯承的女儿华北，却迟迟没有起床。平时乖巧懂事、遵守纪律的华北，今天怎么也会赖床呢？照看华北的保育员感到有些奇怪，难道华北生病了？
她连忙走到华北的床头。只见华北用被子蒙着头，一动也不动。保育员上前一把掀开了被子。“啊！”眼前的景象使她惊呆了：华北浑身是血地躺在那里，身体早已僵硬，小腹部被人用刀子剜去了一块，鲜血溅满了雪白的被褥。“丑所长——”愣了半响才回过神来的女保育员，尖叫了一声，便向窑洞外冲了去。
1940年春，为了让前方出生入死、浴血奋战的勇士们安心应战，中共中央决定在延安创办中央托儿所。托儿所成立之后，大批在前线与日军作战的抗日将领将他们的孩子送到延安来，以免除自己的后顾之忧。这一时期，刘伯承的儿子刘太行、女儿刘华北也先后进入了延安中央托儿所。由于战势紧急，两个孩子与父母见面的时间很少，刘伯承夫妇只有回延安开会时，才能偶尔把两个孩子接回他们的住处，同他们住上一两天。
刘华北的死，震惊了整个托儿所。华北从几个月大的时候就来到了托儿所，基本上是所有工作人员看着长大的。小姑娘长得很可爱，胖乎乎的小圆脸，大大的眼睛，长长的睫毛，笑起来像洋娃娃。再加上她平时很少淘气，不用大人操心。所以，托儿所的阿姨们都十分喜欢她。就在不久前，华北才刚刚度过了她6周岁的生日。为什么，如此残忍的事情竟然会发生在她的身上呢？
在获知华北被害的噩耗之后，托儿所所长丑子冈立刻赶到华北的小床前。她强压下心中巨大的悲哀，抹去了眼角的泪水，一字一句地下达着命令：“留下两人保护现场，不要让任何人进来。其他同志各回各的岗位，照看好其他的孩子，不能有丝毫疏忽，绝对不许再发生任何的问题。”一切安排妥当之后，丑子冈拨通了刘伯承所在窑洞的电话。
当时，刘伯承夫妇已从前线回到延安，出席中国共产党第七次代表大会。由于工作繁忙，他们一直没能去托儿所探望华北。直到七大闭幕，刘伯承准备返回前线的前三天，夫妻俩才腾出时间，准备去陪陪孩子们。这天刘伯承特意准备了小礼物，还洗了澡、刮了胡子，笑着对妻子汪荣华说：“明天，该去看我们的女儿——华北他们了，这回刮了胡子，他们该不怕我扎小脸了吧？”
夏天的夜晚是那样静、又是那样长。在黎明还未到来时，刘伯承突然被隔壁窑洞的电话铃声惊醒。他连忙披衣起床，以为是中央有什么紧急通知。这时，通讯员急急忙忙地跑了进来，紧张地对他说：“中央保育院打来电话，叫您和汪阿姨去一趟，华北她……”话还没说完就停住了。
听到女儿被害的消息，刘伯承夫妇都愣在了那里。“消息准确吗？”刘伯承冷静地问。“准确。丑所长请您与汪荣华同志去托儿所面谈。”此时，刘伯承已是强忍住心中的悲痛，回答道：“好吧，你先回去，我们马上就到。”
通信员走了，刘伯承坐在椅子上，他一直没有抬头，因为他不敢，他害怕看见妻子的眼睛。汪荣华得知女儿被害的消息后，在最初那几秒钟之内，大脑一片空白。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这怎么可能？刚才还在和丈夫商量着去看宝贝女儿，给她准备着她爱吃的零食，可顷刻间，女儿竟已离世远去。汪荣华注视着丈夫，她希望丈夫对自己说：“也许是弄错了。”可丈夫没有说话，甚至连头也没有抬。
汪荣华痛苦地扑到了丈夫怀中。“荣华，坚强点。失去了咱们的女儿，我同你一样难过，可明天我们就要回前线了，更艰巨的任务等着我们，这种时候不能倒下。”刘伯承紧紧握着妻子的肩膀，一字一句地说道。汪荣华点了点头，她强忍住泪水，开始收拾东西，她要收拾得整整齐齐的再去看女儿，就像往常一样。
当天晚上，刘伯承、汪荣华赶到了托儿所。丑子冈将事情的经过简单讲述了一遍后，就带着他们来到华北所住的窑洞。
此刻的华北，已经换上了一套洗得干干净净的花衣服，这是托儿所的保育员特意给她换的，华北平时很喜欢这套衣服，虽然还只是一个6岁的女娃，但她已经开始懂得美了。
刘伯承轻轻揭开了盖在女儿身上的白布单，他又看到了那张熟悉的小脸蛋。不过，此刻，这张小脸蛋，却苍白得像张纸。华北静静地躺着，就像睡着了一般。可她那双忽闪忽闪的大眼睛，再不能睁开；那张曾经无数次亲过爸爸、妈妈的甜甜小嘴，也再也不能发声了。
汪荣华不知道自己是怎样走到女儿的尸体面前的，她只觉得头重脚轻，根本无法站稳。这就是自己在前线日夜思念的女儿吗？汪荣华的心，就像是被撕裂般的疼痛。可是，想到临行前刘伯承对她的嘱咐，她又不得不强忍着巨大的悲痛，将泪水咽进了肚子。
显然，敌人杀害华北是有目的的。刘伯承乃是当时赫赫有名的常胜将军，指挥了不少的大战役，而且无往而不胜。特别是在与国民党的战斗中，刘伯承曾多次指挥部队，全歼敌人。蒋介石对他恨之入骨，曾多次想要谋害于他，却始终没能得手。不过，谁也没有想到，多次未能得逞的敌人竟把目标转向了刘伯承的孩子，用极为恶毒的手段，对小华北施以了毒手。
看着女儿冰凉的身体，刘伯承以非凡的忍耐力克制着。他拉起被单轻轻地盖回到女儿身上，起身对周围的人这样说道：“敌人以为杀了我刘伯承的女儿，我就会对他们手软吗？这是痴心妄想，华北不仅是我的女儿，也是党和人民的女儿！孩子的惨死是有贡献的！她要我们不能忘记阶级斗争，要是敌人不投降，就坚决把他们彻底消灭！正如你们大家分析的一样，这个惨案肯定是政治性的，但我们决不能中他们的计。”最后他又对身边的同志们说：“这件事让保卫部门的同志去清查处理，不要草木皆兵，随便怀疑自己的同志，敌人是跑不了的。”
说完，刘伯承搀扶着妻子默默无语地走出了窑洞。尽管心里承受着巨大的悲痛，但随后，在所长办公室里，刘伯承竟然还一一劝慰那些正在哭泣的保育员们，并坚持去窑洞中看望了其他的孩子。
刘伯承夫妻俩离开托儿所的时候，丑子冈和托儿所的全体工作人员，都站在大门口默默地送着他们。望着渐渐远去的背影，大家又忍不住哭了起来。“心里难受呀。假如首长当时责骂我们一顿，倒好受些，可他们一句责备的话都没有。”多少年之后，曾在托儿所工作过的保育员回忆道：“我们所有的保教人员感动得痛哭流涕说不出话来，这种伟大无私的精神太使人感动和内疚了。”
第二天，刘伯承夫妇把女儿安葬在延河之滨，把另一个孩子依然留在保育院里，又整装起程返回了太行山前线，投入了新的战斗。
刘伯承的女儿华北就这样永远的沉睡在了延河之滨，不过，敌人的卑鄙目的并没有达到，女儿的被害不但没有阻挡住刘伯承南征北战的步伐，反而更加坚定了他打击敌人的决心。在之后的解放战争中，刘伯承率领部队千里挺进大别山，同全国人民一道赶跑了蒋介石，解放了全中国。
（冉绢根据刘伯承同志纪念馆提供材料整理）
